【華視新聞雜誌】台北市 / 顧展瓏 文楷誠

「川金二會」2019年2月在越南河內交鋒,也讓全球視野聚焦越南!事實上隨著跨國婚姻興起,政府開放外籍移工來台等政策,這30年來,越南和台灣的關係已經越來越緊密。您知道嗎?在台灣的越南配偶超過10萬人,而目前在台灣的越南移工則多達22萬人。但是對於這數十萬生活在您我周遭的朋友,我們又有多少了解呢?華視新聞雜誌要帶您來聽聽,台、越之間,新住民、新二代、和移工們的真實心聲。台灣對於他們而言,究竟是故鄉還是異鄉?是溫情寶島還是剝削之島?

在全球化的潮流下,台灣也有一些年輕朋友選擇到海外打工。換個角度看,也可能成為其他國家的外籍移工。尊重人權,是普世價值,尤其在這個地球村的時代,我們應該用更多的同理心,來關懷和理解移工朋友們的處境。華視新聞團隊就採訪到一位來自越南首都河內的大學畢業生,阿全。為了想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來到台灣,卻淪為見不得光的非法移工!而阿全在台灣的棲身之所,竟然是樓梯下、用塑膠板隔起來、不到一坪的狹窄空間!像阿全這樣的非法移工、挑戰了台灣法令,但背後往往有百般無奈。即使是合法來台的移工們,大多數都從事危險又辛苦的工作,一旦雇主沒有善盡保護和照顧的責任,甚至惡意欺壓、剝削時,他們該向誰求助? 美國國務院已經連續十年,公開批判台灣、對移工權益保障不足,更指出、在台灣的外籍移工、處境堪憂!究竟移工朋友們,遭遇哪些困境?又該如何改善他?們的勞動條件?讓我們從人權的角度、一起來思考。

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教授夏曉鵑:「是國家允許讓你有這個條件、讓你掌握這個權力,是這個制度設計,使得他們可以為奴隸主。」

非法移工無法露臉,見不得光的真實人生,故事就從睡在樓梯間的阿全說起!

失聯移工阿全:「過年媽媽傳相片給我,就是讓我們看,因為那個時候是過年很熱鬧,我們在這邊看這個就不會孤單,感覺孤單。」

阿全暫時的棲身之地,竟然是樓梯下堆滿雜物、用塑膠板隔出來的小儲物間,不到一坪大的空間,他在這度過數百個輾轉難眠的夜晚,僅能透過手機照片,一解難熬的思鄉之苦。您一定想不到,今年25歲、來台剛滿兩年的阿全,原本是越南首都河內大學畢業的高材生,但青春與大好人生卻在兩年前開始變調!

失聯移工 阿全:「仲介人都跟我們說,留學只是一個理由,大部分重點就是來台灣工作賺錢。」

一肩扛起養家重擔,想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,2017年、阿全畢業後,向親友借貸3500元美金,將近11萬元台幣的仲介費,跨海來台逐夢,但才一個月,他就因非法打工遭到檢舉。

失聯移工阿全:「那時候我還沒有工作證,也還沒有居留證 ,們那個時候做一張文件,然後我簽名,就是10天以內我一定要買飛機票回去,哇,那個時候很難過,應該要留在台灣再找一個工作,再賺一點錢,還給人家,等還好的時候再回去。」

阿全沒有合法工作證,也就是移民署取締的「非法外勞」。恐懼曝光、害怕被抓,對攝影機鏡頭更充滿戒備!上一份工作,阿全在24小時的自助餐店,每天工作超過12小時,沒人想做的大夜班,他只領時薪110元,薪水低、忍受苛刻的待遇和層層剝削,還得分分秒秒承擔被抓的風險。

根據調查,全台灣行蹤不明的移工人數一共有5萬1482人,以女性為居多,其中越南的失聯移工就佔了2萬3896名,他們沒有姓名、沒有身分,就隱身在你我周遭。

38歲的阿蓮,藏身在台北市一處公寓住宅裡,來台一年的心酸,講到傷心處,不禁潸然淚下。來自越南偏鄉的她,扛起一家經濟,為了來台幫傭,她繳交新台幣近10萬元仲介費,之前的雇主在桃園有四層樓的透天厝,不料她進了豪宅,卻成了囚鳥。

失聯移工 阿蓮:「那時候每天吃不飽,剛來幾個月就瘦了好幾公斤,頭暈沒辦法做事,吃不飽又一直叫我做,擦完地、擦完桌子,用衛生紙再抹一次檢查看有沒有乾淨,做什麼事情都跟著我檢查,太嚴格了,從早到晚到晚上10點睡覺沒睡幾個小時,本來想反正都是工作,忍耐沒有關係,但我連吃都不飽的,真的很可憐,每天都覺得想哭。」

照顧一家四口,還要打掃整棟大樓,一天工時長達15小時,卻只能一日一餐,吃剩菜剩飯果腹,阿蓮向台灣仲介求助,又遭到非人對待。

失聯移工 阿蓮:「仲介公司來接我,帶我回去小公司那邊,每天都收兩百元,但沒有給我房間睡,叫我去曬衣服的陽台,躺在那邊也沒有給棉被,叫我拿紙箱躺在地上睡覺,也沒有幫我找雇主,住在那邊又不給我充電,我受不了,什麼都沒拿就搭計程車走了。」

為了生計,這些逃逸的外勞,正以各種形式出現在你我身邊。夜市洗碗、市場粗工、隱密的工廠和工寮,移民署從2012年下半年成立查處失聯移工專案,到2018年底,已經查到11萬6947名失聯移工,但更驚人的數字是,從1990年開放移工至今,已經累計有27萬名失聯移工。

移民署國際及執法事務組科長 邱曉蘋:「被查獲到案的,原則上我們會收容,然後辦理後續遣返出國的作業,那自行到案的部分,原則上我們是會要求當事人就是要在30日內辦妥出國的手續,然後限令他自行出國,那一般失聯移工的部分,依照我們現行外國人禁止入國的作業規定,會被管制5到8年的時間。」

依照現行法令,失聯移工若被查獲,將開罰3到15萬元,終生不能來台工作,雇用失聯移工的雇主,每案開罰15萬到75萬元,避免雇主心存僥倖,勞動部還將修法大幅提高罰鍰,從「每案」罰15萬到75萬元,改為「每人」最高罰75萬元。數萬名非法移工遊走灰色地帶、站在刀尖上,卻始終嚮往台灣這片自由之島。但儘管有合法工作資格,移工們又真能得到應有的保障嗎?

說起話來,表情靦腆,他是今年23歲,遠從越南來的阿松。三年前,他懷著夢想來到桃園一家拋光加工廠當打磨工人,沒想到上工才三個月,右前臂就被高速運轉的機器切斷,失去工作能力後,目前阿松正與片面終止契約的雇主司法纏訟。對他來說,斷了手,也象徵大好人生葬送在台灣。

越南籍移工 阿松:「職災發生以後,我非常擔心,我還那麼年輕就這樣,以後要做什麼工作來賺錢養自己?目前我爸爸媽媽也還要我幫他們,以後我成家了要怎麼照顧家?隨著我年紀越大,生活只會越來越困難。」

神父 阮文雄:「工作的壓力、個人自己的壓力、然後工作的環境不佳,雇主對他們很惡劣,仲介公司也是所以他們來這邊請求符合安置的,我們就給他們安置,經過地方政府給我們的,我們只有一件事情要做,就是安定他們的心裡。」

今年61歲的阮神父是庇護所的大家長,前半生他歷經數十年輾轉流離,深刻了解移工感受,立志幫助受到不公平待遇的越南移工和移民。圍著圓桌,他們是基隆觀光海釣船的血汗漁工,在我們採訪這天,剛好上門求助,他們沒日沒夜、一天工時超過20小時,睡不好、吃不飽,身心備受禁錮,每個月拿到勞基法最低薪資,扣除仲介費,一個月僅領兩萬元,但為了賺錢,他們只能忍受煎熬。

職災斷手、血汗剝削,越南移工的遭遇,也正是許多東南亞移工的真實處境。回顧1987年,當年台灣製造業缺工比例、五年內增加40%,上百家廠商向政府施壓,要求解決缺工難題。1989年,行政院首度開放、引進3000名外籍勞工,1990年更首次以專案的方式引進合法移工,到了1992年《就業服務法》通過,引進移工開始法制化。

30年過去,移工大軍從最初的3000人、大幅增加到70萬人,但他們所從事的,依然脫離不了骯髒、危險與辛苦的「3D 產業」,不論是製造業、營造業,漁工、或是幫傭與看護,外籍移工是台灣經濟發展,和穩定家庭相當重要的力量,他們來台尋夢、也替台灣築夢,但勞動條件,卻始終沒得到應有的尊重。

深夜時分、群起抗議,2018年4月,新北市汐止這處外籍移工宿舍外,移工們氣憤難平,因為他們光一層樓宿舍,就擠了120人,住宿條件極差,忍無可忍引爆怒火。

2017年,桃園蘆竹一家汽車用品工廠、發生倉庫大火,造成6名越南移工死亡,5人重傷。這是自1990年代開放移工以來,台灣所遭遇、最嚴重的移工宿舍火警。後來調查才發現,是業者枉顧人命,竟讓員工住在未列管的違建。為了保障移工人權,勞動部設置1955專線,24小時開放。光是2018年,專線就湧入18萬7000通電話,其中超過16萬通是諮詢,申訴案件則多達2萬3千通,只是求助的移工這麼多,專線發揮功能了嗎?

勞動部跨國勞動力管理組組長 薛鑑忠:「多國語言的、免付費的這樣的一個專線,只要外勞他有相關的法令需要詢問,就可以撥打這個專線,積欠工資,這也可以透過這個專線來提出申訴,那如果是緊急的申訴,類似像人身傷害的話,一接到申訴的專線,我們就會馬上派案給警機關,警政機關就會立即去處理。」

SB 薛鑑忠 勞動部跨國勞動力管理組組長

台灣國際勞工協會研究員 陳秀蓮:「1955是勞動部外包給一些單位去做,所以他們會去計算我們接到了多少的申訴電話,可是到底這個有多少案件成立,是另外一回事,可是在這個對話的過程,他們都會跟外勞說,我們自己的經驗,他就會說 你這個證據不夠,你確定你要申訴嗎?這樣對你好嗎?忍耐一下就好了。

2018年1月,有多達1500名移工走上街頭爭取權益,三大訴求包括廢除私人仲介制度、自由轉換雇主,以及高達25萬的家庭看護工,應該納入勞基法保障。

專家認為,改革或廢除私人仲介、自由轉換雇主,用勞基法保護看護工,才是解決逃逸移工、保障人權、改善工作條件的根本之道,移工們不只是「勞動力」,他們更是人,他們在你我身邊,和我們一樣、為台灣這片土地,努力打拚。他們也期待有一天,得到社會足夠的理解與尊重,改善艱辛的處境,找回屬於他們的勞權正義。
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